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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6h4小说网 > > 日落江湖白 > 第110章
    “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盘龙密道外忽然传来了震天之势,石壁在抖,是众人在合力破门。

    两金神色如常。

    “九影心法,参悟到最后一层便可保肉身不死,傲决天下,可惜太师父不能,你也还未彻底领悟。”她探她的脉,苍老的手指上已经没有太多温度,终是舍不下这孙儿,握在手里爱怜地揉搓,“往后这走火入魔的毛病,怕是好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姜梨忽然觉得害怕,泪断如珠。

    “太师父,弟子现在能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走。”她说得那样轻,却将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。

    双膝狠狠一锤,笔直跪倒在她面前。她素来最听她的话,只有这次不能!

    她知她是个顽固东西,盘龙石上已经有了裂痕,两金噎着气从怀中掏出一本心法。

    “太师父!”

    姜梨明白了她的意图,慌忙去夺那心法,却只抓进满手碎屑。

    “从此以后,我雾渺宗传承了三十五代的心法要诀,便只在你一人心中,你死,便是断我雾渺宗的根!”

    她不准她死,还想告诉她说,带着你的人好好活下去,若有可能——

    再收几个徒子徒孙,带着他们快乐长大。

    若有可能,她多希望亲眼看着她嫁人生子。

    原来活到她这个年纪还会有如此多的贪心和留恋。

    可她至死都没舍得说出这些未完的牵挂,只留下掷地有声的三个字。

    “带她走!”

    染血宗袍消失在瞬间开合的盘龙石外,疯狂挣扎地姜梨被宗主丘月集及众宗门弟子强行带离密道。

    “太师父!!”

    她无数次的想要挣开,无数次想要连滚带爬地回到那个地方。她撕心裂肺的狂吼,心像被切碎了一般。

    她不愿活,她宁愿跟她们死在一起!

    可雾生山外仍有埋伏!月集一路奋力厮杀,一路将她们护送至雾生山口,以毕生内力结出漫天屏障,将刻有两金花的掌门印亲手交到她手中。

    她说不出话,甚至哭不出声,浑身颤抖,周身都被绝望吞噬。她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,师父,求你了,阿梨一个人活不了,求你了。

    月集温柔看她,摸着她的脸,眷恋一笑。

    那一年,大雪,雾渺宗太宗主周两金与盘月真人死守盘龙密道,扛了足足三个时辰才被破阵。

    那一年,雾渺宗宗主丘月集率二十名宗门弟子,送了姜梨最后一程。

    第52章 断雁叫西风

    泪从眼角狠狠划下,不知是梦还是现实,痛从胸口蔓延,每一根神经,每一寸皮肉都不曾放过,姜染一手拽住心口,蜷缩成团,闷疼出声。那些原本尘封的记忆,如一张收紧的网,将她收拢攥碎,她挣扎着伸出手,颤抖地向上抓,不知要抓住什么。

    有人破门而入,声色焦急。

    “姜染!”

    她的手没有抓空,他递给了她一只手,一只温热的,牢牢回握的手。她迷了心智,不断收紧手指,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切。

    骨节开始泛白,青筋跟着暴起,那只瘦弱的小手本就细如鸟爪,此刻更只剩下了伶仃。

    他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它,没见过这种状态下的她,连他自己都晃了神。

    他的话在她耳朵里失了声,自己又何尝记得说了什么,只知是在哄着,捧着,揉着。

    如此过了很久,她睁开了眼,眼里有刀割一般的裂痕。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灌进一口黄沙,像个即将尽气的人,艰难,却固执地继续深挖着那团血肉模糊的过往。

    雾渺宗没了,师父和太师父也没了,十六名童宗弟子在逃难的路上只活下四个。

    “连其死了、小丁香不在了,之后是谷雨、彭玉、修起、小胖丁...”

    “胖丁。”她忽然看向他说,“你不认识她,但是见过她妹妹,她就是童换的姐姐。”

    “那一年雪下得很大,穿行在雪地里的孩子,每一个都在艰难前行,那一年的隆冬也极冷,浑身的热气都快在逃难的路上用光了。小胖丁嘴甜,撑着力气在一户好心人家里要到了一笼包子,贴着胸口带回来。她很高兴,活蹦乱跳地跑到我面前说少主你看,今天有热包子吃了。可是天下令的人追过来了,包子散了一地,她舍不得那些东西。”姜梨狠狠曲眉,“她舍不得,我们那时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吃到一顿饱饭了,她怕我饿,冲回去捡,然后——”

    泣不成声,眼泪砸在交握的手上,她说,“胖丁死了,就死在我怀里,她举着染血的包子说少主你吃,吃了就有力气逃了。我杀光了那日追杀我们的所有人,可我换不回她,付锦衾,我换不回来!童换的结巴就是那天落下的,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,我们只能带着她继续前向,直到再有人死,童换才像从上一场悲伤中醒来一样哭嚎出来。”

    ——少,少主,姐,姐姐呢?

    她清醒无比的记得,那孩子当时跟她说的话,她不知道怎么回答,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。胖丁已经死了,童换又变成了那样。她痛苦地仰头,哭得近乎昏厥,他的心被她卷在一起绞着,聪明如他,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途径和办法去安慰,只能将她搂在怀里,小心翼翼,甚至不敢收得太紧。她在活剐自己,在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的忘记!她浑身上下都带着看不见的伤痕,他怕她疼,又怕得那样无计可施。